關懷弱勢‧擁抱樂生

曠野雜誌社社長 蘇南洲

近來因為由民進黨政府執政的中央政府與由國民黨執政的台北市、台北縣與桃園縣三個地方政府聯手推動台北至桃園機場捷運工程，逼迫在新莊迴龍的樂生療養院痲瘋病友搬遷，好讓出大片院區供作新莊捷運站工程用地，造成許多學生社團、社會文化團體的嚴重關注，甚至聯合舉行大遊行請願抗議，也有新莊地方居民出面表達「要建設，不要樂生」的反抗議爭執等情事發生。

痲瘋病是數千年來最令人生畏的皮膚性疾病之一，其桿菌是在不衛生的環境中得到生存與滋長，其傳染途徑是透過長期皮膚接觸，其症狀是皮膚、黏膜及神經纖維末端受到侵害，以致失去知覺，而易被燒傷、碰傷、刺傷而不自覺，甚而重覆感染、難以治癒，因此所有患者之手足、眼睛、眉毛、顏面、鼻樑等外形上多少都會留下殘缺。以前醫藥不足、民智未開，以為是病友犯下惡行大罪而遭天譴的徵兆，而加以強烈排斥。其實若非與未經治療的感染性患者長期接觸的人，根本不用擔心此一感染力很弱、不會遺傳、也非性病的危險，且自一九四一年特效藥DDS發明出來後，在台灣已有數十年間幾無新病例出現，而所有病友也無舊疾復發的情形，總的來說，痲瘋病在今日台灣並非需要隔離的絕症。

依聖經記載，曾有人拿些先天或後天的惡疾來找耶穌，問到其病因是病友犯罪還是其父母犯罪所致？當時耶穌一方面顯大能為其治病，一方面表示應從正面看待疾病，既非病友犯罪亦非其父母犯罪，乃是上帝要在病人身上顯出榮耀來。

四十年前，我曾見過在澎湖為痲瘋病友奔走一生，最後執意終老澎湖的白寶珠宣教士；三十年前，當我還是建築系學生時，曾考慮以痲瘋病園區為畢業設計題目，而拜訪加拿大籍宣教士戴仁壽醫師所創，位於八里鄉古亭村的樂山療養院，當時帶我參觀的是位德籍女宣教士。那真是一座以紅磚依山勢精砌而建、十分典雅的莊園，遺世而獨立，病友們見到訪客皆自在大方。當時社會上尚有所謂「屠宰稅」，就是每隻豬都要在宰殺後繳過稅，在豬皮上蓋過章，其肉骨方能買賣；這在當時是一項很重要的稅收來源，逃漏屠宰稅被抓到就是重罪，惟獨樂山院是免稅天堂，因為沒有一個稅務人員敢進到裡面去收這筆稅金。參訪一圈回來，我一方面羞愧於枉作知識分子的無知無能，一方面感佩宣教士與痲瘋病友的接納相迎，離開前謹將身上所有獻出，以表微意。

十多年前在輔大谷寒松神父邀約下，也曾帶著曠野雅歌書刊到新莊樂生療養院現址設攤園遊，那種被谷神父帶著與樂生病友擁抱的感覺，至今回憶仍難以忘懷。早期整個社會將他們圈禁於此如同垂死之家在先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。若不是這場怪病，他們也不會結緣比鄰而居，共同守護著迴龍這片新莊最後淨土，前後八十年；如今一些好手好腳的地方人士及外來官商，為了圖利自己，在毫不尊重樂生病友的情況下，意圖擅自以都市工程等強勢作為，奪走這些病友的集體終老之地，真是不仁至極。

想我主耶穌當年為擁抱弱勢，為喑啞代言，為義直指當權者的傲慢、自私與偽善，甚至不惜生祭自引，成就了愛與公義之大業。可惜的是，如今在朝野聯手，以發展掛帥思維及工程傲慢官僚的威逼下，曾飽受社會排斥、岐視的老邁樂生病友面臨被驅趕、拆散、飄零的困境，卻未見國台語教會效法耶穌榜樣，挺身相援，實在失去彰顯上帝榮耀的大好機會。反倒是一些良知未泯的學生及思想進步的文化社運師友，以古蹟保存、維護人權人道及發展地方文化特色的立場，相繼出面聲援。而作為走過風火山林，至今受困於心血重疾餘命者的我，只能藉此一紙之角，遙祝所有樂生病友及所有關懷弱勢的師友：勇猛精進、自強不息、平安健康。

曠野雜誌社社長 蘇南洲